【王叶】古宅（01）
1.
“杰希，是时候回去了。”
“杰希，你可得小心点儿。我听我父亲说，自我们搬出去后啊，那老宅从未被人问津过，不仅如此，那条从前热闹着的胡同也是人迹罕至，阴森得很。说不定，有鬼呢！”
“还有啊，我妈说灯光暗的地方阴气重，你可千万不要被在那出现的女人吸了过去，免得恶鬼缠身！自从那次意外，这一胡同过去的人可……”
怎么了？
“啊抱歉，我忘记了，你……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
王杰希猛地惊醒，大口地喘着气。耳畔是火车行驶的声音，在黑暗的车厢无处回荡。却像是梦魇般地缠绕，想要将人带进不止的轮回。
不记得……什么？
他粗暴地狂揉自己的头发，杂草似的。
心烦意乱。
脑海中不断有昨天临走前的画面浮现，最后只剩下声音。那些对话的人的脸，全部变得狰狞恐怖、血肉模糊。
王杰希家里算得上富有，小的时候住在北京一胡同深处的宅子里，但王杰希印象已经不深了。依稀记得对门的那户姓喻，自己左边隔了一家是方氏的宅子，方士谦是他的毛根儿朋友，从小一起长大。
八岁那年，方士谦家里来了个远房表亲，带了一个不大的孩子，叫方锐。两眼睛贼溜溜地转，王杰希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杰希，不要靠近方锐，还有我们左边那邻居。”
所以王杰希每每跑去方士谦家玩，都要往对面喻宅门口走。喻宅的长子叫喻文州，父母对他要求严苛。但喻宅总是十分吵闹，有一个声音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偶尔会听见答复声。
王杰希不知道的是，自从那个孩子来了以后，喻家的大院再也没有了读书声。
左边的邻居姓什么，什么来头，王杰希也同样不知道。毕竟有过父亲的叮嘱，再加上每每路过，都会听到那里传来的啼哭声，王杰希一点都不好奇。
童年时着胡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王家很快就搬走了，据说当时王杰希是随同父亲去街上了，所以他对这件大事一点记忆都没有。自那事以后，王杰希从未再见过方士谦的父母。方士谦似乎知道点什么，每次提到总是神秘兮兮的，王杰希再怎么追问他都不说，只露出一副极度恐慌的表情，可想而知这事是有多么骇人听闻。
他在害怕。
王杰希知道方士谦在害怕，害怕这件事情，更是害怕这事被他知道。这场灾难，仿佛因此也注定了是一个禁忌。最好还是闭口不提。
但若是凭着这点而胆怯，那就太怂了。王杰希也同样在害怕，但这种心情已经被他所认知的真相的接近所带来的迫不及待给淹没了。
那通向胡同的巷子里果真是几十年未有人经过，狭窄而不见天光的地方使得多年的积水无法流通地沉寂在那，灰土的泥墙根被暗绿的苔藓吞噬覆盖，透着丝丝的凉意。空气中无不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无法呼吸。
“呵。”
王杰希脖间一阵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吓得我冷汗都下来了……估计那是幻听吧。”他自语道，摇摇头，穿过这巷。
面前便是所谓古老的北京胡同，王杰希家的宅子在胡同最深处，要一直往里走。途径其他老宅时，从墙面、墙根、墙的顶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黑色的印子，越向里，越是清晰，越是深。
“那条从前热闹着的胡同也是人迹罕至，阴森得很。”
方士谦的话突然在耳畔响起，一次又一次地回荡，恐慌充斥着叫嚣着，一下一下抨击着王杰希的心脏。
不是人迹罕至，是根本，没有人。
空荡荡的胡同，爬满青苔的巷，越往里越是清晰的奇怪的黑色印记，那声清冷的声音。
伴随着即将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起晦涩地暗淡了下去。
还有，一个人。
王杰希忐忑不安地走到自己家宅子门口的时候，他愣住了。
面前门坎之上，坐着一个约莫比他大二三岁的男人。叼着烟，火光在阴影之下燃烧着。仿佛是一场末世的狂欢。蓦然间王杰希觉得，通过过去所有回忆的门，如同他那山腐朽的古宅的大门一样，被缓缓推开。
“你是……？”
那人站起来，目光直视他的眼睛，王杰希这才发现，他虽有着虚胖脸，皮肤却是病态的惨白。
“我是人，信不？”
“不信。”王杰希撇了撇嘴。
那人却也没说什么，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王宅的前院。王杰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膛目结舌。
破旧荒芜的古院，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烧焦的长条木块，碎瓦枯树，曾经能够在大树下乘凉的石凳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即使是盛夏，那棵树也没有了生机，树干部分蜿蜒盘绕着黑色的灼痕，树枝上没有绿色的叶，连芽都不曾有过，蜘蛛网成了仅剩枝条的唯一相互触碰的部位。尘封的记忆沉淀在无人的地方。
王杰希吞了口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你……你认识这宅子的人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叶修闻言转身，勾唇笑道：“你不就是吗？王杰希。”
远离这个人。
王杰希听到对方道出自己的名字时这么想。
但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挪开步伐，无法逃离。
“介绍一下，我叫叶修。”那人望着他，表情毫无波澜。甚至想嘲讽一下王杰希的胆怯。
“大眼儿，不用怕我。我是人。”
王杰希觉得今天很黑暗。
（不定期更新，这里新人陈楠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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